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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12月25日 星期日

三十樓~~

方明起初只是心一酸的流淚,接著像遇到親人那樣的趴在桌上痛哭起來。


陳敏只是靜靜的看著那抽動的肩膀,好像那肩膀有被拿走的重擔,隨著方明的情緒起伏著。


他的手伸出去,再縮回來,只是拿起酒杯,倒了紅酒,搖著酒杯,透過杯子去看方明埋在手臂的臉,只有頭髮在動。


方明把內心的傷和恐懼,都洩出一道道的淚和涕水。他只管哭,有陳敏在,他的心有股溫暖的安定和放心。


哭了之後,內心舒服多了。他慢慢的收起抽泣,有一張紙巾從桌下伸過來,他拿了。把頭從手臂上抬起,看到陳敏啜著紅酒,微微笑的看著他。


他用紙巾抹乾淚水和涕水,然後起身去廁所洗一把臉。鏡子映出他紅腫的眼瞼。嘴唇也感覺有點浮腫。


他走出去,餐點上來了。他才知道他點了一碟半熟牛扒。


陳敏問:“你們有想過帶他去看醫生嗎?”
方明說:“今天下午我媽去找了風水師,她覺得是里的風水出了問題。”


陳敏有點愕然。在他的理解中,和婷一直是少有不被時尚拋棄的婦女。在他的印象中,方鄉也是不喜歡非科學根據的人。


他覺得這當中一定發生了甚麼事。


他問:“風水師說甚麼?”


方明說:“我也不清楚。他只是要了方誠的生辰八字。並看了方誠的房間,叫我媽在門口掛風鈴。”


方明為了這件事,和媽媽吵了起來。他覺得媽媽不應該去信這些。而媽媽堅持所有的孩子都沒問題,只有方誠出問題,一定是這個家的磁場不適合方誠。


方鄉知道和婷找風水師時,他也不反對。他覺得風水學能流傳至今,一定有他的根據。方明知道爸爸竟然能接受這個建議,使他跌進一個迷惑。


在他心中,爸爸向來走在時代前頭,而且常常看discoverly的節目,他應該不會對易經之類的事感興趣。這時他才發覺他走不進爸媽的世界。


他只覺得方誠精神狀況出問題後,爸媽一直迴避治療的層面。而是去找這些外在的因素,到底爸媽在想甚麼?


陳敏聽到這裡,大概明白發生甚麼事了。方鄉夫婦在尋找一個解除內疚和彷徨的出口。


和婷希望是外在的比如風水出問題,比如方誠的八字運程比較低,比如中邪,比如沖撞到甚麼髒東西,好像方誠能清醒過來。她內心害怕是她忽略了方誠的成長,她要逃避侵襲她的愧疚感和莫明的恐慌。


當她對方鄉提起要找風水師時,她也擔心得不到丈夫的支持,並準備如果方鄉不同意,她就決定做出一些激烈的反應。


方鄉聽到和婷的提議時,的確有怪怪和想馬上反對的衝動。但是當他看到和婷憂悒的神情,還有他才驚覺,那個美麗的女人,幾時臉頰往下垂了些,眼角有了皺紋,還有眼袋。一股內疚,從心中生起。


他心中非常清楚,方誠是需要去看醫生的。但是,如果他不答應和婷,以他對和婷的了解,焦慮之下的反應,不是他能控制的。


他第一次不發一言,一股憐愛和相依為命的情感,使他把和婷摟在懷中。多久了啊!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的摟抱和他甘苦與共的老妻了?如果遇到這樣的事,他再不支持和婷,那家中可能會有兩個悲劇。


他摟了和婷。一口答應下來。


方明只知道爸爸對和婷說:“你去聯絡風水師,我去載。”
原本他想開口說話,方鄉和他打了一個眼色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2011年12月20日 星期二

三十樓~~預付的約定

陳敏下山後,讓汗水飆個痛快,他買了一個泡澡的木廂,打開熱水,試下溫度,確定能讓他全然放鬆的水溫,慢慢讓自己沉入水中再適度的浮起。


他閉上眼睛,眼皮有意識的帶點刺痛,然後他的意識變成一束探索燈,慢慢的遊照向緊繃的部份,一吋一吋的放鬆,鬆到進入深層的休息處,慢慢的一股平靜,從小小一點的光,擴展伸開,遊走全身。


他睜開眼,洗淨身體後,在客廳放了Osamu 的音樂。他記得是林艾霖從台灣帶給他的新浪潮音樂,那帶點深邃的音樂似有似無中,帶著一絲人間的慾望,竟然不帶一點能擁抱的私情。


音樂響起,他盤腿坐下思考。他知道艾霖一直很關心方誠,上回她告訴他,一些悲劇是能被阻止的,如果我們能雞婆一點,留意一點身邊人。


他的腦中閃出一組影像。和方明從小一起長大,每次王鄉衣冠整齊出去社團亮相時,他相信王鄉是要給孩子們一個能被社會接納的人。


他很少聽到王鄉打罵孩子,這時才想起,每次一塊玩時,王誠的沉默和不合群,使他們都忽略了他的存在。


他很努力的在想,記憶中竟然沒有王誠。好像王誠從來沒有在隔壁出現過。


有點愕然的覺得,一股關懷竟然無法插進突來的冷漠。他下意識的口張開來。他竟對王誠感覺有具大的疏離,而他在小學時,卻時常進入王家,至到離家去紐西蘭升造那段時間,他所有和王家互動的情感交流中,竟然失去王誠這一塊。


他決定約王明一起晚餐。於是,他撥了王明的手機:“哈囉!王明嗎?”


王明:“是。陳敏,你在哪?”


陳敏:“我昨晚從沙巴回來了。今晚一起晚餐嗎?想和你談談哩!”


王明:“好啊!我也有事想請教你。”


於是約了時間,陳敏有半年沒和王明見面了。見到時,看到王明眼中有股憂傷,他對王明笑笑。兩人選了西餐廳,方便在幽靜的用餐時,聊天。


點了餐,陳敏問:“老朋友了,有話直問吧!”


王明說:“我弟弟王誠,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,天天有一段時間把音樂開得很大聲,而且聽的幾乎都金屬音樂很重的搖滾,我很擔心。”


陳敏說:“我今天約你出來,也就是要和你談王誠的事。今天下午我去加星山做運動,他也上山了,可能他陷入自造的世界,產生了幻覺,所以有一些奇怪的動作。我把他喚回現實世界一下,他就下山了。”


王明馬上問:“他神經病了嗎?”


陳敏說:“要多了解一下,他是不是無法和人溝通?”


王明把這幾個月來,王誠一再換工作,一再無法適應社會的態度,無法和家人好好說一句完整的話,說著說著,哽咽了。


陳敏拍拍他。王明突然覺得,這幾個月來,自已有一股孤軍作戰的委曲,沒有人分擔心事的壓力,在這一拍中,得到安慰了。他的淚終於滑下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2011年9月4日 星期日

三十樓~~ 騰氣下的荒涼

方誠在遙望的眼神中,浮現出獨立廣場那一幕,他看到一群人在吶喊,他很努力的去破解喊聲的意思,他聽到很多人在交頭交易,他很想知道內容,但是這時楊朱出現了。


他揮一下手,是要請楊朱先不要來。但是楊朱還是走來了,他才想起之前是有人叫楊朱來的。


他問楊朱:「你有看到很多華人出席709大集會嗎?」


楊朱說:「我有出席抗議安華被捕那場集會?」


方誠問:「我問你最新的那次。舊的行不通了,沒有人幫他們編寫密碼?」


楊朱說:「我不管事的。只要有得吃有得住,那些亂七八糟,要去服務群眾,要去爭取甚麼的事,太麻煩了,我才沒興趣。等別人去爭取了,我才坐享其成啦!」


方誠說:「不行!再不行動,我們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了。」


楊朱問:「誰說的?」


方誠說:「不可以洩漏報密的人。你那麼會算,只要拔一毛就能利天下,你教教我怎樣可以辦到。」


楊朱說:「你只要上網就能找到很多資料了。」


方誠就知道楊朱是不會幫他動腦筋了。他把嘴閉起來,楊朱一直在眼前幌來幌去,方誠要推走他,楊朱還是擋在他要看人群在說甚麼的前面,使他聽不見他們的交易。


方誠很努力要推開自私的楊朱,楊朱卻如一道牆似的推不倒。


方誠回頭要去找之前一起開會的朋友,他們都變成牆紙般溶進楊朱的牆去。方誠很憤怒的吼一聲。


這一吼,嚇到幾位登山客。他們看到方誠眼露恐慌,一直揮手,有一位是他的鄰居,知道方誠是一位沉默寡言,見到鄰居偶有打下招呼,更多時候是直直眼不斜視的走進走出。


鄰居剛唸完一項輔導課程,直覺讓他發現方誠的某種焦慮。他慢慢的走過去,很柔和的喚一聲:「阿誠!」


方誠的耳中傳進一股輕風,他隨著風轉過頭,看到鄰居陳敏溫和的笑容,一種友善的力量,把擋在前面的楊朱推倒了。


方誠站起來,嗯了一聲。


陳敏問他:「你看到令你害怕的事嗎?」


方誠自覺不能把秘密說出來,就說:「我看到有人擋住我,你來了他就不見了。」


陳敏問:「那人是你的朋友嗎?」


方誠說:「不是。不認識的。我要下去了,再見。」


方誠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令他有了新的認識。但是他抗拒這種帶著友善的氣氛,他認定陳敏是情報人員,是來探他的底,他不能講太多,以免壞了大事。


他沒甚表情的不再看陳敏,走下山去。


陳敏望著他的背影,方誠雙手貼在身旁,一股怪異的感覺,讓陳敏決定去找方信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2011年1月26日 星期三

三十樓 ★9★移位的建設

方誠一路渾著汗水,一種莫名的快樂,在膨脹著,他一直張開雙手,讓更多陽光燙著他的皮膚。血液有了非常清楚的流動,一直在身體敲打著他的耳朵,好像第一次聽交響樂,也像第一次搖滾。


他有一種想唱歌的衝動,但是他更知道,不可以開口,一開口,他的秘密就會洩露。


他踩著時而快,時而慢的腳步,時而往左,時而往右的走,他一定要去和那一群等待的人商量,他們一定也在陽光下等他。


下午三四點,登山的人幾乎還在午休,在蓄養精力,以揮洒一整天的壓力,所以方誠選擇沒有人的時間,讓自己更能和那群人一起商量。


那群人也是等人家不在同點上,做同樣的事時,做工時,逛街時,從事別人不知道的計劃。方誠每次也在和雅潔對話後,就會上山去和他們商討下一步的動作。


方誠很喜歡加星山,那年,當他還在上大學時,參與了自然友協會的活動,就是走進被保留的這塊綠肺。那是他第一次能觸到最原始的樹皮,那種帶點濕度的感覺,他偷偷的放在舌尖舔一下,有股清新的味道,加一點和平的訊息,他非常知道,所有的戰爭,都有種不安的氣息,一直在他的周圍。


他沒有讓人知道,他就住在加星山附近,他不能讓外面不安的氣息,在他開門時闖進去。


他望一眼那一片綠,在人來人往的兩道,那些綠葉都蒙上了一層灰,就是這層灰,使他更張開雙手,讓陽光擁抱雙臂。


一人登山,有一種統領的感覺。他覺得他有一個使命,在統領他的腦子和身體。


他聽到身體開始醒了,他一一叫他們起來:「我們要到山頂開會了,大家集合。」


他招集了莫可,嚴金,還有甲乙丙丁等四位臨時出現的朋友。


他們可熱鬧了,先是莫可開口:「看來太陽能已經發揮作用了。」


拿著筋在排列的嚴金說:「差不多了。」


方誠問:「只要他們能找出建設的圖,我們是不是能開工了?」


甲說:「我是他們派來的,他們都說只差一個環節。」


乙說:「我是負責探聽消息的,消息指孔子去見希特勒了。」


丙說:「楊朱也請假趕過來。」


方誠說:「那要用甚麼去招待他?」


丙說:「反正他都提倡一毛不拔,你拔一根頭髮給他就可以了。」


丁插口:「諾曼地的軍官也來了。」


方誠問:「他們都帶了戰略來嗎?」


丁說:「這次他們要勘察我們的形勢,才提出來。但是他們會帶設計好的程式過來,私下教你操作。」


於是,方誠帶著這群人上到山頂了,慣常的坐在遙望吉隆坡的方向。



















2011年1月17日 星期一

三十樓 ★8★誰是影子

方誠望著電腦的螢光幕,按著滑鼠,直接進入朋友對話空間,那邊跳出雅潔。


方誠寫:我今天看到陽光了。


雅潔:熱嗎?


他寫:燙到我的筋了。


雅潔:那一定很痛。


方誠:我的筋不是我的朋友,是一位叫莫可的人,他常常叫我用筋去打結。


雅潔:你幹嘛打結?


方誠:莫可說,用結去組織一個隊伍,一個結一個結的好像沙包一樣,去擋住洪水。


雅潔:洪水?


方誠:是啊!大選時,那一片藍和青色,還有紅白色的旗,好像洪水一樣,我很怕,所以那天我決定要造沙包。剛好遇到莫可,就看到他的筋去晒太陽。


莫可對我笑,指在吸收太陽能,這樣就能把筋鑄成陶一樣穩的沙包了,就可以抵抗那洶湧的洪水了。


所以我這幾天沒有和你談天,你不要生氣。


雅潔:我沒有生氣,我今天感覺到陽光有一大圈的影子,很美,好像有人在裡面游泳一樣。


方誠:你看到我在裡面游泳?


雅潔:原來是你啊!


方誠:你有看到洪水嗎?


雅潔:沒有啊!


方誠:他們都把洪水儲起來了,假假說很安全。


雅潔:所以你要做沙包去抵抗嗎? 


方誠:莫可還說,會找幾位朋友來商量,我們打算重新編過華人的密碼。這是秘密,不能告訴你太多。


方誠寫了最後一句,就起身上廁所,上完廁所,走出去,故意晒著太陽走上家門前的加星山。


方明剛好回家,看到他走出去,問了:你要去那裡。


方誠只是看著他,緘默的笑一下。繼續往山上走。方明知道,只要他上山下來,流了一身汗,就會有一天的平靜。


方明經過方誠的房間時,看到他的電腦還開著,想幫他關起來,卻看到這些對話。


他再看一下,原來方誠並沒有上網,只是自己設一個對話空間。那麼雅潔是誰呢?


方明想了一想,決定不要去處理,他想,萬一真的有雅潔這位朋友,那麼,至少方誠是有能談心的朋友了,那麼,方誠未來的日子,一定會好起來的。